留置的过程—18、飒女

留置的过程—18、飒女

这篇继续说说留置的过程—飒女。

中国的官场从古至今就有“官大一级压死人”的说法，自上而下所有级别的官员无不享受着这一传统所带来的快感。

此刻，年近退休的专案组组长更是将这种服从和谦卑演绎到了极致。别看他平时在我面前总是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可在这个他不是主角的场合，组长很识趣地换了一种神态，就连说话的腔调和肢体动作都和往常不同，变得恭敬谦卑了。

随着组长毕恭毕敬地说出“可以了”三个字，主角登场了——一个矮个子的短发女人走进房门。包括组长在内的四位专案组成员面露惶恐，肃立恭候，甚至比我都要紧张。看来是来者不善。

在这个阵势下，我也下意识地学着组长的站姿垂手而立。不过，此刻一身灰色圆领家居服的我和一身正装、威风凛凛的办案人员相比，着实有些滑稽。于是我稍微低了下头，让自己的表情和神态略显沮丧，这样更接近于一个身败名裂的腐败分子的形象，好让违和感不至于那么强烈。

在电光石火间，我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干练的女领导——年龄四十出头，短发修剪得十分得体，一身藏蓝色的西装，衣领上红色的党员徽章格外醒目，系着素色条格的丝巾，干练中又不失生活气息。虽说个子不高，但是因为是在自己的主场，自带光环且气场强大，相比之下，我一时间觉得自惭形遂，颇有点《红岩》里叛徒甫志高面对江姐时的感觉。

本来就不是对等的会面，所以根本没有必要寒暄。女领导冷冷地扫了我一眼，接过组长递过来的留置结论开始宣读。留置结论十分简短，大意就是我违反组织纪律、工作纪律等多项违纪、违法事实已核实清楚，予以开除公职并移送司法处理（因为我不是党员，就免去了开除党籍的麻烦）。宣读完留置结论，看着我木然的表情，女领导似乎觉得意犹未尽，觉得这样还不足以起到震慑的作用，便又带着纪检干部标准的语气，严肃地对我说：“目标，鉴于你在留置初期对抗组织调查的恶劣表现，我们会在你移送司法后继续跟进关注，直至最后判决。”我心里明白她此话的含义，也完全能理解她这时对我愤恨的心情，因为我当时绝食的举动不仅是让专案组的工作陷入停滞，也让正处于晋升考核期的她处于被动。

她果然没有食言，我这个小案子他们真的是一直“关注”到最后的判决时刻。开庭的那天，两个专案组的办案人员就坐在旁听席的最前排。其实所有人都清楚，这哪里是什么关注，就是不折不扣地督办施压，没办法，谁让我自己违反了家法呢。

女领导履行完“规定动作”，让我开始自我陈述。我相当识趣，象征性地说了几句感谢组织挽救之类套话。还没等我说完，女领导就用一句更时髦的官话不耐烦地打断了我这“虚头巴脑”的陈述：“够了，别说了，纯粹形式主义！”

在我出狱后和原来同事的闲聊中得知，这位女领导在我留置期间几次与配合调查的对象接触时都极为强势，基本上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其实想想也能理解，在这种极端对立的情况下，和蔼可亲不会起到任何作用。再说，在这种身份极度不对等的重压之下，被调查者无条件默许才是上策，辩解反而会起反作用。这时，我才注意到这位女领导的脸，因为我没戴近视眼镜的缘故，细微的表情实在看不清，就是觉得面部肌肉有点横。

蛮横的打断我之后，女领导又面无表情的斥责我道：“目标，无论你如何狡猾和强硬，在强大的国家机器面前都是不堪一击的，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反省，然后等待法律的严惩。”我尽管觉得此话刺耳，还是忍住没有回怼，因为我不想因为又一次冲动，让自己再次陷入困境，毕竟生杀大权掌握在人家手中。

从开始到结束，这场戏不到二十分钟，我完全处于被动状态，连龙套都算不上，最多是个道具。从过程来看，这位女领导完全不屑于与我这个即将成为阶下囚的腐败分子过多纠缠，在她眼中我就是个行将就木的遗骸。对于我这个愧对组织培养的“前同志”，她的神态和言语之间没有任何“兔死狐悲”的怜悯和安慰，有的只是秋风扫落叶般的横眉冷对，这就是她异于常人的立场和觉悟，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看着她在下属的前呼后拥下转身潇洒离去的背影，我由衷地赞叹她把身心全部奉献给党和人民的高尚情操，更钦佩她精准干练的职业素养，希望她别辜负党和人民给予她的地位和荣誉，保持本色、不忘初心、再立新功。

她潇洒地走了，又将带着一腔冷血去终结下一位同类的公职生涯与政治生命，而我则手握着这“一纸休书”，带着耻辱与罪恶继续孤独前行，开始救赎之旅。

这篇文章的结尾，我用八个字和这位飒爽英姿的女领导共勉吧：“好自为之，一路走好。”

下篇继续。

橱窗商品持续更新，欢迎大家选购，感谢您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