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师傅学木工，师傅想让我娶他的女儿，我嫌师傅女儿个子低 不漂？

＂刘师傅，我真的不能娶小花，她——她个子太矮了，又不漂亮。＂我站在木工坊的角落，手里攥着刨子，躲避着刘师傅的目光。

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带着九十年代初陕北特有的黄土味儿。

刘师傅的烟袋锅咕噜咕噜响了几声，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敲了敲工作台。

＂建国，你这娃娃，眼光长在脑门上了？＂他叹了口气，＂真正的好木料，往往不是表面最光鲜的那一块。＂

那时候的我，叫马建国，刚从县技校毕业，一腔热血想学门手艺傍身。

陕北的冬天干燥得厉害，木工坊里的木屑被炉火烤得噼啪作响。

我跟着刘师傅已经小半年了，手上的茧子刚刚长出来就磨破，又长又破，周而复始。

刘师傅五十出头，是镇上有名的木匠，能工巧匠，雕花漆器样样精通。

他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像极了他常年打磨的那些木料，沧桑却透着韧劲。

＂这刨子不是这么使的，你得顺着木纹走，感受它的脉络。＂刘师傅站在我身后，粗糙的大手包住我的手，带着我慢慢推动刨子。

木屑卷曲着飘落，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像是撒了一地的金子。

刘师傅有个女儿叫刘巧云，镇上人都喊她小花，比我小两岁，圆圆的脸盘，小小的个子，说话轻声细语，做事麻利利索。

小花常给我们送饭，远远地就能看见她提着饭盒，顶着烈日或冒着寒风，走在土路上的身影。

＂建国，趁热吃，我炒了你爱吃的酸辣土豆丝。＂小花把饭盒递给我时，总是微微低着头，眼睛不敢直视我。

我接过饭，嘴上说着谢谢，心里却嫌她不够俊俏，不像县城里那些打扮时髦的姑娘。

刘师傅看我吃得香，脸上满是欣慰：＂我闺女的手艺不错吧？嫁人后保准把婆家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这话听得我心里直打鼓，知道师傅是想把女儿托付给我，可我哪看得上小花啊！

我心里装的是县城供销社那些穿花裙子的姑娘，高高瘦瘦，说话带着城里人的腔调，让人心痒痒。

＂你小子走神了！＂刘师傅的木尺打在我膝盖上，＂做木工的人不能三心二意，不然手指头保不齐哪天就搭进去了。＂

我揉着膝盖，憨笑着应付过去，心里还琢磨着明天找借口去县城转转。

跟着刘师傅走南闯北接活计，我的手艺渐渐有了起色。

从农家小院的门窗到县里机关的办公桌，我们的名声越来越响，活路也越来越大。

那年深秋，我们接了县供销社的装修活，我第一次见到了售货员杨丽。

她扎着高高的马尾，穿着时兴的喇叭裤，一颦一笑都透着城里姑娘的气派。

＂同志，这个货架能不能做高一点？＂她冲我笑，露出两个小酒窝，＂这样顾客看起来更方便。＂

我的魂儿当场就被她勾走了，连连点头：＂行行行，您说咋样就咋样。＂

从那以后，我找各种借口往供销社跑，有时候就为了看杨丽一眼。

＂建国，你这是咋了？脑袋让门夹了？＂刘师傅看我魂不守舍，直摇头，＂那个杨丽啊，不是咱们能高攀的，别白费心思了。＂

我嘴上答应着，心里却不以为然。

年轻人嘛，总觉得自己与众不同，能抓住命运的尾巴翻身一把。

小花依旧每天给我们送饭，冬天来了，她的手冻得通红，塞给我一双厚棉手套：＂建国哥，天冷了，干活别冻着手。＂

我接过手套，随手塞进了工具箱，连声谢谢都没说。

那双手套上绣着一朵小花，是小花一针一线绣上去的，可我那时候眼里只有杨丽。

冬天的陕北，寒风刺骨。

刘师傅的风湿病犯了，整日躺在炕上直哼哼，家里的活计全落在了小花肩上。

＂建国，你自己多上点心，我这把老骨头怕是帮不上你了。＂刘师傅愧疚地说。

我一个人接了县文化站的活儿，木料重，活路杂，一个人忙不过来。

没想到小花每天下午都来帮忙，她居然懂木工，会选料、会打磨、会给我递工具。

＂你咋会这些？＂我惊讶地问她。

小花搓着手，不好意思地笑：＂看爹干了这么多年，耳濡目染的。＂

她的手冻得通红，指甲盖都发紫了，却还帮我钉钉子、刷漆，干得有模有样。

＂那你咋不自己当木匠？＂我好奇地问。

＂女娃娃干这个，招人笑话。＂她低下头，声音细如蚊蝇，＂再说，爹只有我一个闺女，我不懂点这些，他老了咋办？＂

我心里忽然升起一丝敬佩，又很快被对杨丽的痴迷冲淡了。

那段日子，我跟杨丽走得越来越近，她说我应该打扮得更时髦些，不能穿那些土里土气的衣服。

我把每月的工钱大半都花在了新衣服上，还买了块手表，在镇上人眼里，这是阔气的表现。

腊月的一天，刘师傅叫我去他家吃饭，说是犒劳我这大半年的辛苦。

小花早早地就做好了一桌子菜，有红烧肉、凉拌猪耳朵，还有我最爱吃的醪糟汤圆。

＂今天这么丰盛啊？＂我搓着手坐下，嘴里直冒口水。

刘师傅笑眯眯地看着我：＂小花说你喜欢吃这些，特意张罗的。＂

酒过三巡，刘师傅脸涨得通红，忽然拍了拍我的肩膀：＂建国啊，我看你跟小花挺般配的，你要是不嫌弃，咱们就定了？＂

我一口酒喷了出来，尴尬地看着小花，她低着头，耳根子红得厉害。

＂师傅，我、我还年轻，想再闯荡几年，这事以后再说行不？＂我支支吾吾地推辞。

刘师傅叹了口气，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行，不急，慢慢来。＂

那天晚上回家的路上，雪下得很大，我缩着脖子往前赶，心里装的全是杨丽。

正月过后，我在供销社门口看见杨丽挽着一个穿西装的男人的胳膊，两人说说笑笑，亲密得很。

我心如刀绞，躲在角落里不敢出声。

旁边的大婶们议论纷纷：＂那不是县里新来的秘书么？家里有背景，据说要提拔当科长了。＂

＂怪不得杨丽跟他好上了，这姑娘眼光高着呢，哪看得上咱们这些泥腿子。＂

我如坠冰窟，一整天没吃饭，买了两瓶白酒，一个人喝得烂醉如泥。

夜里大雪纷飞，我摔在了回家的土路上，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把我扶起来。

＂建国哥，你这是要把自己喝死啊？＂是小花的声音，她费力地拖着我往家走。

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刘师傅家的炕上，小花正在灶台前熬姜汤。

她见我醒了，端过来一碗：＂喝了吧，去去寒气，别冻坏了身子。＂

我接过碗，满心羞愧，不敢看她的眼睛。

＂那个售货员姑娘不要你了？＂小花轻声问，语气里没有嘲笑，只有关切。

我愣住了，没想到她什么都知道。

＂你别难过，她不是你的良配。＂小花拍了拍我的肩，＂爹常说，感情这事啊，不能勉强，也经不起勉强。＂

我喝着热腾腾的姜汤，看着小花忙碌的背影，心里忽然感到一丝温暖。

开春后，工地上的活越来越多，我们日夜赶工，争取多挣点钱。

一天，我爬上脚手架给房梁上漆，脚下一滑，从三米多高的地方摔了下来。

＂哎哟！＂我疼得直打滚，右腿像断了一样，动都动不了。

刘师傅吓坏了，赶紧叫来镇上的赤脚医生，说是骨折了，得养上几个月。

＂这可咋整啊？＂我躺在床上，愁眉苦脸，＂这么多活计耽误了，还得罚违约金。＂

刘师傅拍拍我的肩膀：＂你先养伤要紧，活计我来想办法。＂

接下来的日子，小花每天来照顾我，换药、做饭、洗衣服，从不皱一下眉头。

她那双粗糙的小手，熟练地给我翻身、换药，连医生都夸她手法轻巧。

＂小花啊，你咋学会这些的？＂我好奇地问。

她抿嘴笑了：＂我妈走得早，爹又常年在外面干活，自己不会点这些咋行？＂

我这才注意到，小花的手虽然粗糙，但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捧着碗时十分稳当。

她做饭的手艺一流，就连最普通的白菜豆腐汤，到她手里也能做出奇特的味道。

＂建国哥，我给你读报纸吧？＂她从怀里掏出一份皱巴巴的《人民日报》，＂这是爹从县里带回来的，上面说咱们国家要大力发展乡镇企业了。＂

我惊讶地看着她：＂你识字？＂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虽然只上到小学，但爹供我念完了。他说女娃娃不识字，日子过不好。＂

那一刻，我忽然发现小花身上有许多我不知道的闪光点。

伤养了三个月才好，这期间所有的活计都是刘师傅一人撑着，小花在旁边帮忙。

他们没收我一分医药费，还常常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补身子。

＂建国，县里家具厂来人了，说要请你去当技术员，月薪一百二，比咱们跑外活强多了。＂刘师傅有天风风火火地跑来告诉我。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假的？他们咋知道我？＂

＂还不是你在文化站做的那套书架，县长看了，直夸好，打听到是你的手艺。＂刘师傅眼里满是自豪，＂我就说你小子有出息！＂

去家具厂上班后，我有了固定工资，还学会了新技术，日子越过越红火。

我常回来看刘师傅，给他带点好烟好茶，感谢他的栽培之恩。

有天傍晚，我回村看见小花和一个陌生男人站在村口说话，男人比她高出一大截，两人有说有笑。

这场景莫名刺痛了我的心，像是被人扎了一刀。

＂那谁啊，跟小花说话那么亲热？＂我假装不经意地问刘师傅。

＂哦，是隔壁李家的二小子，在煤矿上班，挣得不少，一直想娶小花。＂刘师傅叹了口气，＂你现在有出息了，我可不敢耽误你的前程。小花这孩子老实，找个踏实人家过日子也好。＂

我一下子呆住了，心里乱成一团麻。

那晚我睡不着，翻来覆去想着小花要嫁人的事情。

我脑海里浮现出她给我送饭时的笑容，照顾我时轻柔的动作，熬姜汤时专注的神情。

还有她那双粗糙却灵巧的手，能做饭，能木工，还能照顾人。

我忽然意识到，不知何时起，小花早已在我心里扎了根。

第二天一大早，我直奔刘师傅家。

刘师傅正在院子里劈柴，看见我来，笑着问：＂咋了，大忙人今天不上班？＂

＂师傅，我想娶小花。＂我鼓足勇气，一口气说出这句憋了一晚上的话。

刘师傅愣住了，斧头停在半空中：＂你说啥？＂

＂我说，我想娶小花，如果她愿意的话。＂我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几分贝。

刘师傅放下斧头，上下打量着我：＂你小子不会是开玩笑吧？前几天还说人家个子矮，不漂亮呢！＂

＂师傅，我以前眼睛只会看表面，现在我明白了，真正的美丽是啥样的。＂我诚恳地说，＂小花心灵美，手巧，懂事，是真正能过日子的好姑娘。＂

刘师傅的眼睛湿润了，他用袖子擦了擦：＂那你得亲自和小花说，她在后院晾衣服。＂

我找到小花时，她正在晾一件补了又补的旧衣服。

阳光洒在她身上，我第一次发现她的侧脸线条是那么柔和，像山里最质朴的黄土，温暖而踏实。

＂小花。＂我轻声叫她。

她转过身，有些惊讶：＂建国哥，你咋来了？家具厂不用上班？＂

＂我有件事要问你。＂我深吸一口气，＂你愿意嫁给我吗？＂

小花愣住了，手中的衣服掉在地上。

她低下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你别拿我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以前是我瞎了眼，看不到你的好。现在我知道了，你是最适合我的人。＂我走近她，握住她的手。

＂可我不漂亮，个子又矮。＂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你在家具厂，认识的都是城里姑娘，比我强多了。＂

＂在我眼里，你比谁都美。＂我紧紧握住她的手，＂这双手会做饭，会木工，还会照顾人，比那些光会打扮的手漂亮多了。＂

小花的眼睛湿润了，她抬头看我：＂你真的不后悔？村里人都会笑话你，说你找了个丑媳妇。＂

＂让他们笑去吧！＂我笑着说，＂我找的是能和我一起过日子的人，不是花瓶。＂

消息很快传遍了全村，有人祝福，也有人背地里嘀咕。

＂马建国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放着城里的工作不要，娶个矮冬瓜？＂

＂听说是小花照顾他养伤，他一时感动罢了，过几年有你好看的。＂

我和小花充耳不闻，忙着张罗婚事。

婚礼那天，我特意穿了一身簇新的中山装，小花穿着大红的嫁衣，小小的个子被衬得更加娇小。

乡亲们都来贺喜，就连县家具厂的领导也来了，给了一套崭新的家具做贺礼。

＂建国，你小子有福气啊！＂厂领导拍着我的肩膀，＂小花这姑娘贤惠，会过日子，比那些整天打扮的强多了。＂

婚后，我和小花接手了刘师傅的老手艺，又融入了新理念，开了一个小木器作坊。

九十年代中期，乡镇企业风生水起，我们的订单源源不断，从农家家具到城里的高档定制，样样都接。

我亲手为小花打造了一套红木家具，每一刀每一凿，都倾注了我的心血。

小花管理着作坊的账目，还招来几个徒弟，教他们基本功。

＂建国哥，你看这个小伙子手稳，可以跟你学雕花。＂她总能发现每个人的优点。

刘师傅看着我们的小日子越过越好，笑得合不拢嘴。

他常坐在院子里抽烟袋，看着我们忙碌，满足地说：＂我这辈子最值的就是收了你这个徒弟，又多了个好女婿。＂

小花怀孕后，我整天小心翼翼地照顾她，连她上厕所都要扶着。

＂建国哥，我又不是瓷娃娃，你别这么紧张。＂她笑着拍我的手。

我摸着她隆起的肚子，心疼地说：＂你辛苦了，这肚子里是咱们的希望啊！＂

冬天的一个夜晚，小花的肚子突然疼起来，我手忙脚乱地叫来接生婆，又跑去喊刘师傅。

＂没事，生孩子就这样，你别着急。＂刘师傅比我镇定多了，＂去烧水，准备干净的布。＂

那晚大雪纷飞，我在屋外来回踱步，听着屋里小花的呻吟声，心如刀绞。

＂哇——＂婴儿的啼哭声划破夜空，我冲进屋里，看见接生婆手里抱着一个皱巴巴的小东西。

＂恭喜啊，是个小子！＂接生婆笑着说。

我看着满头大汗的小花，眼泪刷地流了下来：＂辛苦你了，辛苦你了！＂

小花虚弱地笑了：＂没事，能给你生个儿子，我心里美着呢。＂

我们给儿子取名刘木子，寓意传承木工手艺，也象征着我们这个家的根基。

小木子调皮捣蛋，整天在作坊里跑来跑去，把木屑当雪花撒，把锯末当沙子玩。

＂爹，这个木头为啥有纹路啊？＂他总是问各种奇怪的问题。

我耐心地教他认木料：＂这是木头的年轮，记录着它的成长历程，就像人生一样，每一道痕迹都有故事。＂

有天傍晚，我在院子里教小木子认木料，小花在一旁择菜准备晚饭。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勾勒出温柔的轮廓，她的脸上有了些岁月的痕迹，但眼神依旧明亮。

我忽然想起多年前自己对刘师傅说过的那句傻话：＂师傅，我真的不能娶小花，她个子太矮了，又不漂亮。＂

那时的我，多么肤浅啊！

＂爹，你看啥呢？＂小木子拽着我的袖子问。

我摸摸儿子的脑袋：＂爹在看最美的风景。＂

小花听见了，脸红了，低头继续择菜，嘴角却挂着幸福的笑意。

阳光透过老槐树的枝叶，在地上映出斑驳的影子，远处传来牛羊归家的铃声，还有村民们的谈笑声。

刘师傅坐在门槛上，满足地看着这一切，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像是被岁月打磨平整的木料。

我望着这一切，心中无比踏实。

有人说木匠是在雕琢木头，其实啊，是木头雕琢了木匠的心。

就像小花，她用朴实无华的真心，雕琢出了我生命中最美的形状。

那些年轻时追逐的浮华，在岁月的打磨下，终于看清了真正的珍贵。

＂刘师傅，我真的不能娶小花，她——＂这句曾经脱口而出的话，如今想来，是我这辈子差点犯下的最大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