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浙江寻古韵之旅：谢灵运和他祖上的东山再起

潮新闻客户端 葳蕤陈风

东山湖的晨雾是深秋独有的景致，放眼望去，缭绕蒸腾如轻纱笼罩，连清新的空气里都带着些许湿润。依湖而建以主打山水、湖泊、秘境著称的东山大观，是一家具有中式美学风格的酒店，悄无声息地将历史情怀与现代精致融入其间。“山水诗派”鼻祖谢灵运(385年－433年，浙江会稽人）曾隐居于此，留下了传世名篇《山居赋》。

谢灵运，一个让原本默默无闻矗立着流淌着的浙东山水声名远播、诗仙李白写出“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的崇敬之人，我开始系统地研究他已是五年前的事了。那是1999年，钱江晚报联合杭州市文明办等单位发起“我说•良渚”原创征文大赛。良渚博物院所处的越曙岛出口立着谢公的诗句“猿鸣诚知曙，谷幽光未显”，我以此为切入口，夹叙夹议地层层展开，按要求完成征稿，结果在众多竞争对手中脱颖而出，获二等奖，位列我之前的是惟一一名一等奖获得者爽姐，恬静而颇具才情的传媒女子。

钱江晚报2019年12月2日“人文•晚潮”整版选登了爽姐和我的获奖作品。此次与爽姐相约重游浙东唐诗之路，想必定会在创作上碰撞出火花，激发灵感。

美丽洲越曙岛，良渚博物院外观。

良渚玉琮王。

良渚玉璧。

站在湖边，吹着夹带丝丝寒意的深秋晨风，仿佛能听到谢公留存在大自然的低语：“山水含清晖，清晖能娱人……”他营造了这片山水田园的隐逸气质；那远山，也曾千百次地呼唤着他……他祖籍陈郡阳夏（今河南省太康县），出生在会稽郡始宁县。沈约《宋书·谢灵运传》记载：“灵运父祖并葬始宁县，并有故宅及墅。”在南朝宋时，始宁县大约包括今浙江上虞市南部和嵊州市西北部，县治在今嵊州三界镇，而始宁墅则在今上虞市上浦一带。

东山晚霞。陈爽摄。

夕阳映照下的东山大观。陈爽摄。

谢灵运生性聪颖，倜傥不羁，诗歌文章一旦出手，迅即传遍都城角落。宋文帝刘义隆（407年—453年）赏识其才华，称他的书法与诗作为“二宝”。可惜时运不济，遇上东晋与刘宋迭代，仕途因此受阻被调任至永嘉太守，公爵降为侯爵。面对如此困局，促使他另辟蹊径，年少时的志向从此被渐渐埋没，在担任永嘉太守一年后，便托病离职。史称其在永嘉任上“出守既不得志，遂肆意游遨，遍历诸县，动逾旬朔，民间听讼，不复关怀。所至辄为诗咏，以致其意焉”。也正是这一年间，他在无数次的心灵激荡中，被奇山秀水所吸引，触发了灵感，试水中国山水诗之深浅。从此，山水有幸，拥有了风景以外的魅力。

辞官回到始宁的谢灵运，谁的劝阻都听不进，索性过起了自在无拘束的日子。之后，虽被当朝的宋文帝刘义隆召回都城任职，但心不在焉，故常常称病不朝。有时与族弟谢惠连等人结伴出城游玩，一去就是十多天，既不请假，也不报告，大自然的山水使他真正寻找到了心灵的安放处。

家底丰厚、性格豪放的他，出游颇为讲究。譬如，他备有专门用来登山的“木屐”，上山时去掉前面的鞋齿，下山时则去掉后面的鞋齿。这款登山鞋被后世称为“谢公屐”“灵运屐”，让同样爱登高的李白情有独钟。诗仙对于比自己早出生近300年的谢公崇敬有加，欣欣然中挥笔写下了千古传诵的《梦游天姥吟留别》：“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谢公宿处今尚在，渌水荡漾清猿啼。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

这位谢公游历有个显著特点，只要他心动的地方，无论山有多高，壑有多深，路有多险，都会一往无前。他每次出游带着数百名童仆随从，遇山凿路、伐木为径，只为最后一刻的“会当凌绝顶”。公元429年，谢灵运带着一队人马从始宁出发，过关岭，越天台，沿始丰溪进入临海境，一路杖藜行歌，兴味无穷。快到临海时，天色已晚，谢灵运便命童仆举火把开路，迅即火光冲天，声势不小。临海太守接报误以为有山贼攻城，遂调兵严守，当得知是谢灵运开山来访，已是虚惊一场。

泛舟东山湖

将台州与绍兴隔开的是险峻重岩的会墅岭，山巅有关隘叫虎狼关，也称关岭。谢灵运开凿的这条古道，后来成为李白们经嵊州、越新昌，登临天台山，最终进入台州的惟一捷径。元大军南侵进入台州的铁骑所踏的也正是这条隐匿在丛山峻岭中的古道，后人称之为“谢公道”，即传世的越台驿道。东晋以来，越台驿道成为绍兴连接台州的官道。一直至今，还有驴友兴致勃勃地行走在这条沧桑斑驳的古道上，感受魏晋之风流。

谢灵运与浙东山水的相遇和碰撞，让他回归自身、发现自我，从而创作出了这般才高词盛的传世佳作，且意境新奇，辞章绚丽，对中国的文学史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李白、杜甫、王维、孟浩然、韦应物、柳宗元诸大家，都曾取法于此。

谢灵运早年信奉佛教、道教，是当时少有懂梵文的人，曾润饰《大般涅槃经》，撰写《十四音训叙》，但说其翻译过《金刚经》则并无多少实证。不过，他广泛的涉猎，足以证明其多才多艺，所撰写的《游名山志》《居名山志》，还是地理学领域的重要文献。

谢灵运家世显赫，祖父是东晋大将军谢玄，淝水之战中的前锋都督，曾祖父谢奕和东晋宰相谢安是兄弟；母亲是王羲之的外孙女。这王谢两家正是“旧时王谢堂前燕”里的“王”“谢”大户。

东山国庆寺。陈爽摄。

东山国庆寺。陈爽摄。

东山，是一座有灵性的山。“东山再起”，最早出自唐•房玄龄等《晋书•谢安传》。谢安自小有才名，热衷于谈玄论道、游山玩水，不关心俗事。隐居在会稽郡山阴县之东山，四十岁出山为官，在其任上牵制桓温，对抗前秦，屡屡立下大功，使东晋王室得以存续。

《景定建康志》记载：“谢安寓居会稽，棲迟东山。此安之旧隐也，在会稽。后于土山营筑，以拟东山。”拟照会稽东山营筑建康（今南京）土山之说，为后世历代地方志书采用，使土山亦渐有东山之名号。

让东山闻名遐迩，成为登览赋咏胜地的，是在谢安主政期间发生的一场足以改变中国古代格局的战争——淝水之战。公元383年，前秦的苻坚率近百万大军南下淮肥（今安徽寿县东南），而东晋赴前线部队只有八万人，都城建康人心恐慌。谢安临危受命为征讨大都督，总揽抗击强敌重任。谢安御之以静，以定人心，料之以深，给予前线将领极大信心。在大战胜利之后，报捷文书传来，正在和客人下棋的谢安，看过书信后放在一旁，若无其事地继续下棋。客人问战争结果，谢安只说了句“小儿辈遂已破贼”。等到下完棋出门时，却因为内心过于兴奋，脚上木屐的屐齿撞到门槛上折断了也未曾发觉。透过历史流传的这一细节，足见谢安的沉稳内敛。

谢安墓。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东山，自古以地处古会稽郡东部而得名，为越中名山，是古代浙东唐诗之路上的重要驿站，成语“东山再起”即典出于此。历史上以东晋名相谢安、大书法家王羲之为代表的大批名人雅士云集于此，是后世文人墨客与天下游人慕名观光之地。明万历三十四年（1606）《上虞县志》有关于东山名胜的记载：“自东山西去一里，为始宁园，乃谢灵运别业，曰始宁墅者，虽蔓草荒烟，苍然古色，宛有六朝气象。有泉曰‘始宁泉’，有石曰 ‘指石’。”如今，东山临江崖壁上孑然兀立一形如手指的巨石，故名“东山指石”，是游人来到东山景区后必欲寻访的一大景观。景区内有谢安墓、太傅祠、将军石碑林、国庆寺等众多景点，是一处集休闲度假、主题观光、宗教朝圣、科普教育于一体的山水型休闲观光旅游区。

谢灵运的《山居赋》不仅艳在当代，更是滋养了后世的山水艺术。东山大观将中式美学的山水灵韵重现在这片江南秘境中，连房型的命名都源自《山居赋》中的渐榭、照涧、镜澜、隐山等，游人入门即享谢公笔下营造的同款意境，感受一份远离繁华的都市喧嚣、宁静致远的闲适与旷达。